《解放军医学杂志》
川藏公路
每个人的青春都有不一样的故事,对于88岁的黄寿康来说,让他一生永难忘记的是把青春奉献给了川藏公路。
“原来危险离自己这么近”
1950年12月,正处于热血青春年华的黄寿康和许多人一样崇拜解放军,当解放军来到四川成都发动进西藏修路时,19岁的他没有和家人商量,就直接来到雅安,背起铺盖,拿起路条(成都居委会开出的类似身份证明的条子)加入了川藏公路的建设大军。1950年到1954年,从19岁到23岁,黄寿康把青春激情抛洒在2412公里的川藏公路建设中。
作为民工,来到泸定桥的黄寿康被编入康藏公路工程处七大队四中队四分队,领了一套工服,佩戴上技工胸章,就与大部队一起搬运物资进藏。
1957年,黄寿康在拉萨广场留影。
进藏第一站就是从泸定到康定。“300多公里的路程,渡河,坐着汽车在刚能行车的路上颠簸着。”黄寿康回忆道。进入海拔4290米高的折多山后,车上的人开始出现高原反应,乘车的疲惫代替最初的兴奋,高原反应冲击着参建的梦想,随着高原反应的增强大家都开始沉默休息。“一个姓郭的同志因前几天感冒反应更严重,他就捂着被子睡觉,等下了折多山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,许多人都产生了恐惧。”这也是黄寿康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原来离自己很近。
到达目的地后,休整3天就开工了。很多人是第一次修路,挖多了、填少了,再加上技术人员较少,开工第一天就出现多次返工。三四天后才慢慢适应高原修路,但工程质量不高。就这样,一天又天,大家伴随着高原反应,在恶劣的环境中把路修了起来。
“信念使我停不下继续修路的脚步”
1951年7月初,黄寿康随着队伍一起上了雀儿山。刚到雀儿山东面,分队里就有3位工友,因身体不适被送回内地,到雀儿山西面后又病倒了3个,40人的分队,只剩下34人继续修路。
在5030米的垭口上,积雪终年不化,昼夜温差较大,整天都被云雾笼罩着。从1951年7月到1952年1月,在阴冷又潮湿的雪山上生活、工作,每天就着黄豆、咸鱼等干菜吃夹生饭。睡觉时用短树枝垫着被褥睡,还要警惕帐篷半夜被雪压垮,刚开始每晚冻得睡不着觉,很多人被冻感冒。早上起床眉毛、头发上都是白霜,鞋冻得像冰块一样硬邦邦的,用手穿鞋还会把手上的皮黏住扯破,洗脸的毛巾也结冰了,要使劲搓软才能擦脸,要把冰融化后才有水漱口,饮水来源也是冰雪,大多数人的手脚都冻裂了。一个冬天供给4双手套根本不够用,大家就用旧衣服缠在手上工作……因为冻土、石岩,大风大雪带来的恶劣环境,到1951年12月底,加上两个炊事员,分队里就只剩24个人了,即使每天工作10个小时,整个工程进度还是非常滞缓。
为了加快工程进度,工程处决定采取爆破的形式炸开冻土。炸药须请示领导才能使用,不能超耗使用。申请炸药后的一天晚上,有位吴姓工人半夜起来抽烟,不小心点燃了炸药,爆炸声响起时,大家在睡梦中的第一反应,就是裹着被子顺势滚出帐篷。这次事故,除了吴姓工友的脸和手被炸伤外,其他人都没有受伤,但是谈起这次事故,黄寿康心里仍心有余悸:“太难了、太难了,太险太险,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。”
黄寿康老人向笔者讲述参建故事
1957年回到成都后黄寿康与兄妹一起留影
回忆起修路进程中的两件事,已经88岁的黄寿康眼里仍泛起了泪光:“一次要放50公斤的大炮,炸药放好后,全靠人喊来通知沿线做好隐藏。但炸药爆炸后的威力难以估计,一块石头炸到159团一名战士的头上,战士当场死亡。”另一件事是关于黄寿康所在分队的队长周海如,一位有苦活、累活抢着干,有危险自己上的好领导。一天在打半山山洞时,周海如自己爬上3米多高的半山排哑炮,刚排一会哑炮就炸了,来不及躲藏的周海如被炸得掉下来了,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牺牲了。
生命总是在猝不及防时从身边消逝。怒江渡河时,同一个橡皮艇的7位战士牺牲;到半山腰打炮眼时,仅162团就牺牲了17名战士;山洪突然爆发时,一个团十几个人在睡梦中被冲走……或是身边的战友,或是其他分队的同志,仅修雀儿山段就有300多人牺牲,几乎每推进一米都要造成大小不等的滑坡和塌方。施工的第一年就有近2000名战士和民工献出生命。365天中,牺牲人数最少的是一天5人。黄寿康一次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,但明知危险却停不下继续修路的脚步和心中的信念,他告诫自己随时小心,在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同时继续做好工作。
上一篇:樊星散文两题行走中的笔记
下一篇:没有了